醉月樓

皇宮，御花園。

「眾愛卿今晚不必拘禮，就當朕也是尋常人家。」目光炯炯有神的皇帝大手一揮，樂呵呵的接過皇后手中的酒杯，一口飲下。

「謝皇上。」眾臣謝過後，音樂自樂師靈巧指縫中流瀉而出。

「宰相夫婦到││」太監尖細的嗓子響起，帝王聞聲而起，見到來者，笑得更開懷。

「臣，見過皇上。」柯曜朝帝王拜下，一旁的夫人柯氏和柯濬連忙照做。

「哈哈哈，愛卿不必拘禮，朕與你多少年交情了，平日你定要從這些有的沒的禮數，今日可不許。」嚴祥拉著柯曜的手直笑，「走走走，與朕到偏殿去，在這說話人多，你我總不自在。」到最後，竟壓低聲音變了稱呼，柯曜大驚：「陛下！」

「唉呀，沒事沒事。」嚴祥扯扯柯曜讓他安靜，又朝眾人笑道，「眾卿繼續，柯卿就愛大驚小怪！」語畢，他又朝自己身後的小太監說，「小胡子，你命人去把酒窖裡前年釀的三大甕竹葉青搬出來分給各位大人。」

「是。」小太監領命而去。

顏祥趁著無人上前敬酒的空檔拉著柯曜夫婦走了，只交代柯濬一句：「你自己好好玩啊，朕和你爹娘聊聊。」也不管柯曜願不願意直接拉人開溜。

原來皇帝都很平易近人的嗎？那歷史上那些文字獄、焚書坑儒的是怎麼回事？

好想大喊：有姦情，不過大概會被拖出去五馬分屍……

默默地看著三人離去的方向，柯濬嘆了口氣，開始四處溜達。

好歹「他」也是有給太子當過伴讀，大致還是知道皇宮的結構。搜出和皇宮有關的記憶，柯濬只有一個想法：這地方實在是太可怕了，會迷路神馬的真是一點都不誇張，玩躲貓貓當鬼的肯定找到淚奔。

◆

站在一個人較少的陰暗處，柯濬無聊的喝了口酒。浩材和碧月被留在宮外，進宮前他給了兩人一點碎銀讓他們去買些東西給自己和留在府中的浩沖和翠煙，他有看見母親不贊同的眼神，但對方沒開口阻止，他就把打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他們好難道不行？

「小……濬……濬……」一個狀似從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索命的惡鬼聲音，嚇得他反射性就朝聲音來向抓去。手被精準地抓住，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怎麼聽怎麼熟悉。

「哈哈，小濬濬你被我嚇到了！」放開柯濬的手，嚴清笑嘻嘻地從後方鑽出來。

看看四周沒人注意這裡，柯濬抽抽嘴角。他居然被自家好友給惡搞了。

今日嚴清穿了一身暗紅色的華袍，頭上僅以一個小金冠束了部分髮絲，搭上他臉上有些痞氣又狂放的笑容，狹長的鳳眼微瞇，整個人狂傲而張揚。

「太……」柯濬張口就要喊，一眼看出他要說什麼的嚴清連忙摀住他的嘴，將人往後拖進角落。

「別別別，小濬濬你千萬別喊，你喊了我就沒地方躲了。」嚴清哭喪著臉，「我好不容易才甩開那堆煩人的大臣！」他憤憤地說，「他們都灌我酒！」

仔細聞聞，嚴清身上的確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有點同情他的柯濬在聽見對方下一句話後，立刻無言。

「哼，但他們絕對不會成功的，我可是在江湖上有著千杯不醉的稱號！」

……喝花酒千杯不醉嗎？

柯濬默默地吐槽，他這些天可沒少聽別人口中的太子殿下有多會「玩」。

「我說小濬濬你這是什麼表情？」攬著柯濬的肩，嚴清不滿地用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臉頰。

「不，其實……」話還沒說完，又立刻被打斷。

「唉呀，太子殿下原來您在這呀，老夫可是找了許久。來來，老夫敬殿下一杯。」一個年過半百但氣色看起來相當紅潤的老人搖晃著走向前，「這不是柯相的兒子嗎？咱們越朝的狀元郎，來，老夫也敬你一杯。」語畢，不等人反應，又晃啊晃的走了。

柯濬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嚴清。他哪位？

「禮部……」話還沒說完，又被打斷了。

「太子殿下在廊上！」不知道是誰喊了那麼大一聲。

於是，柯濬看見群牛……群人狂奔的景象。

趁著人群奔走的那幾秒，柯濬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先逃。

就在他沒義氣地準備先跑的剎那，站在他旁邊的嚴清眼明手快的抓住他，喊了一句：「狀元郎也在！」

柯濬傻眼。不帶這樣的吧？

「殿下，老臣……」「殿下萬安，微臣……」「狀元郎不愧為才子，老臣的……」「殿下已到適婚年齡……」「柯大人的兒子就是不一樣……」「殿下和狀元郎可都是才子啊！」

柯濬和嚴清被圍在一群朝臣中央，不斷被灌著酒。

◆

「呼。」吐出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擺脫那一堆人的柯濬站在外殿前。

嚴清不知道躲去哪了，等他逃脫出來，對方早已不見蹤影。

「真沒義氣。」柯濬不滿的嘀咕，完全忘了自己原本也打算很沒義氣地想先跑。

拍拍被擠得有些皺的衣襟，柯濬很無聊的開始四處閒逛，兼看風景。

而只顧著看風景、參觀，不注意自己走到哪的後果很嚴重。等柯濬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哪？

一大片淡粉色的花瓣緩緩飄下。柯濬抬頭，入眼的是一棵開滿了花的樹。

風婆娑而起，他轉頭看向四周，入眼的依舊是幾棵開滿花的樹。

仔細看去，形似梅花，卻又比梅花多了一瓣。

如果梅花是決絕的紅、櫻花是柔情的粉，那麼這便是兩者交融出的顏色，溫柔而堅定。

不似梅花、櫻花的絢麗，此花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看到了，只會有一種反應：啊！有花。嗯，這是一朵花。

似乎在哪見過這種花，不過想不起來。

搖搖頭，柯濬勾起嘴角，迎風而立。

花瓣隨著風在空中旋轉，然後緩緩飄落。落在一邊的小池上、地上、柯濬的衣衫上。

今天的月亮雖然沒有十五那麼圓，卻十分明亮。

都說，月是故鄉明，即便遠在他鄉，無論是什麼時候的夜晚，只要抬頭，就能看見和家鄉一樣的月亮。

那身在不同的時空呢？

柯濬覺得有些悲哀，老天太眷顧他了。

把他丟到這裡來就算了，連月亮也不留給他。

只顧著黯然傷神，柯濬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身後……

暗影浮動。

---TBC